黄河西看到自己的父亲如此艰辛,心里难过,便暗下决心,一定要为父亲分担家庭重担,替父亲干些重活儿。
黄河西每天傍晚下工之后,先到家简单地吃点东西,然后便去窑场帮父亲推土。
他到窑场后,要么接过父亲的独轮车自己推土,让父亲休息一下;要么就再租一辆独轮车,爷儿俩用两辆车推土。两个人推土比一个人推土几乎快一倍,可以提前完成推土任务,早一点儿回家。
黄金成每天要供三个脱砖坯的人用土,这个活儿不但很重,而且必须完成。否则,就会给脱砖坯的人造成损失,从而导致自己被罚款,甚至被辞退。黄河西很清楚这一点儿,他多推一车土,父亲就少推一车土,他是替父亲干活,他一心想多干点儿,独轮车上的箩筐装得满满的,推起车来快如飞跑。
推土是一项重体力劳动,每天完成推土任务时,黄河西便累得满头大汗,衣衫溻湿,四肢无力,全身疲惫。这时候,他便在心里说,父亲太辛苦了!推土、脱砖坯的人太辛苦了!他们挣的是血汗钱!
有一天傍晚,黄河西来到窑场,见父亲坐在地上,脸色蜡黄,不吭也不动。黄河西非常惊恐,心想,父亲是不是累病了?他与父亲交谈了一会儿,才弄清了情况。原来,一个脱砖坯的人要加班,父亲必须为其多供一倍的土,因赶得太紧,父亲累得头晕心慌,加上又渴又饿,实在撑不住了,便坐下来休息。
黄河西弄清情况后,马上要去窑场食堂买馍。父亲不舍得花钱,不让他去买。他没听父亲的劝阻,急忙从父亲的口袋里找出两张馍票,就疾步向窑场食堂走去。
窑场食堂卖的是白面馍和大米饭,主要供应窑场的领导和管理人员吃用,脱砖坯和推土的人一般不到这里买饭吃。不过,只要有钱,谁到这里拿钱买馍,食堂也都卖给。
黄河西来到食堂的时候,窑场的领导和管理人员已经吃完饭了,食堂里仅有三个炊事人员。他走到盛着白馍的笆箩旁,递给负责卖馍的那位炊事员两张馍票,那位炊事员看了他一眼,什么也没说,顺手拿起四个馍就给了他。
他心里一怔,第一反应是,这位炊事员弄错了,多给了他两个馍。他看了那位炊事员一眼,那位炊事员已转过脸去,与其他炊事人员说起了话,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,根本不看他。
黄河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:把多给的两个馍退给食堂,不要多给的两个馍。如果不退,等那个炊事员想起来后,找上门来追要时就难堪了。可他转念又一想,可能是那个炊事员当时迷糊了,不知道多给了他两个馍,不会再想起来了,更不会找上门来讨要。这两个馍在别人眼里可能不算什么,可对他和他父亲而言,两个白馍也算个事儿,相当于改善一次生活。想到这里,他打消了退还馍的念头,拿起四个馍,转身溜走了。
他一边走一边回想着买馍的那一幕。他终于想起来了,那个炊事员也是黄村的,而且与他家还有点什么关系,至于是什么关系,他说不清楚。他隐约记得,在他小的时候,母亲领着他到那个人家里玩,那一家人对母亲和他可亲热了。他想着想着,渐渐意识到,那个炊事员不是迷糊了,并不是弄错了,有可能是故意多给他两个馍。
他拿着四个热乎乎的白馍回到父亲身边,让父亲赶紧吃下。他知道父亲太饿了,吃下去会好些。
他父亲见他买来四个白馍,有点心疼钱,怪他买得太多,太浪费钱了。
他见父亲有些误会,便赶忙把炊事员多给两个馍的事说了一遍,并把自己的看法也说了出来。
他父亲听后,停住吃馍,不言不语,若有所思。
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儿,惹父亲生气了,忙问:“爹,你怎么了?我做得不对吗?”
“那是你二大爷,不是他给错你了,是他故意多给你两个馍。”父亲激动了,哽咽着说,“你二大爷真够意思!”
“二大爷?”黄河西迷惑不解,看着父亲问。“你记不记得二大爷拉煤的故事?”父亲问。
“记得呀,你讲过好几遍了。”黄河西答道。
“多给你两个馍的那个人,就是二大爷拉煤故事中的二大爷。”父亲解释道。
“真的?”黄河西感到惊讶,“他就是二大爷呀?”
“是的,他就是拉煤故事中的二大爷。”他父亲肯定地回答。
他听了父亲的话,想起了父亲曾讲过多次的二大爷拉煤的故事。
二大爷叫黄金祥,今年五十来岁,因排行老二,黄河西的父亲叫他二哥,黄河西应该叫他二大爷。
二大爷也是黄村人,与黄河西家并不同族,但毕竟同村同姓,且两家的关系不错。二大爷把黄河西的父亲当兄弟对待,河西的父亲把二大爷当哥哥尊敬。
20世纪60年代,各地的城乡道路较差,交通运输也不发达,贫穷的农村缺乏冬季取暖、做饭的燃料。为了解决燃料短缺的问题,农村的强壮男子便到山区去拉煤。
有一年初冬,黄金祥和黄金成等十二个黄村的壮年男子,拉着排子车,带着干粮和米面,日夜兼程地进山去拉煤。去时是空车,还不算太累。回来时是重载,每人用排子车拉五百多公斤煤,上山下坡每天走四十多公里,一连几天日行夜宿,早起晚睡,简直能把人累死。他们拉一天装满煤的排子车,走一天山路,晚上住店后,还必须把自带的干粮馏热,用自带的小米熬稀饭。当时路上的客店不提供饮食服务,仅提供可睡觉的地铺和熬稀饭馏馍的大锅,这是因为当时太穷,店家无条件提供饮食服务,就算店家提供饮食服务,用排子车拉煤的人也不舍得花钱,根本消费不起。因而,他们只能借用店家的大锅及炉火,自己煮饭馏馍吃。黄金成他们返程的第三天,天黑不久,他们入住了一家车马店。他们停好车子,简单地洗一把脸,因又累又饿,就赶紧借用店家的锅灶馏馍煮饭。忙活一阵后,又凉又硬的干馍馏得又热又暄,熬了一大锅热腾腾的稀米粥,这种稀米粥是拉煤人最需要的饭食。他们一边交谈着路途中的见闻,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喝着。当黄金祥喝完第一碗热饭,又去舀第二碗饭的时候,一不小心,一只脚踏进了一个盛满热饭的大盆里,一阵钻心的疼痛使他坐在地上,两手抱着那只被烫的脚不停地摇晃,他虽疼痛难忍,但一声没吭。过了一会儿,他把黄金成喊过去,让他扶着自己去了一个背影的地方,他们把被烫的那只脚上的鞋袜脱下来,尽管黄金祥穿着夹鞋夹袜,但他的脚还是被烫得紫红,不大一会儿,脚面就胀起来了,脚脖子也被烫伤了。虽然他的那只脚被烫伤了,尽管他觉得钻心地疼,但他和黄金成都不敢声张,只能小声嘀咕。黄金成要去给他买烫伤药,被他阻止了。于是,只好将一条沾过凉水的湿毛巾,敷在他那只被烫伤的脚上,以便减少痛苦、尽可能快地恢复正常。他俩知道,黄金祥跳进去一只脚的那一大盆热饭,是另一帮拉煤车队刚出锅的稀米粥,因为要为下一帮车队腾出锅灶,那支车队的人就将刚熬好的稀粥盛到了一个大盆里。因为灯光昏暗,又加上黄金祥又渴又饿,急着去舀饭,走得特别快,一时没注意到地上的那只大盆,就一脚踏了进去。他的脚踏到大盆里的时候,那盆稀饭还很热,那帮车队的人每人才盛了一碗,正喝得起劲哩。当黄金成用湿凉毛巾为黄金祥敷脚的时候,那帮车队的一个人舀第二碗饭去了,他舀一碗热饭一边走一边喝。黄金祥和黄金成听见那个人说:“咦,奇了怪了,咋恁牙碜呀?第一碗还不牙碜哩!”他俩听见这话,忍俊不禁,差一点儿没笑出声来,黄金祥在心里说,那不会不牙碜,我的鞋袜上沾满了煤灰和脏泥,不牙碜才怪哩!难道我的脚就白挨烫了?黄金成用不大的声音对着那个人说:“我刚才喝饭时,也觉得有点儿牙碜,大概是锅底的事儿吧。”黄金祥急忙推了黄金成一把,说:“兄弟,你别逞能了,可不敢再搭腔啦,要是让人家知道真相喽,那还不揍死我呀!还不让咱赔!那样,咱就是想赔人家,可咱也没工夫给人家熬饭呀,也没钱赔人家,再说也赔不起呀!”后来,他俩听到一个大嗓门的人嚷道:“日他奶奶哩,就是怪牙碜,喝第一碗时也没觉得牙碜,到底是咋回事儿?”
一个年岁稍大的人回答说:“什么牙碜不牙碜?抿住嘴喝吧,喝下去不饿就行,出门拉车是享福哩?!”黄金祥和黄金成听到这些话,再也不敢出声了。
翌日,黄金成他们的车队出店的时候,黄金祥的脚一瘸一拐的,走起路来非常吃力。他们走出店以后,黄金祥和黄金成才算松了一口气。在中途歇脚的时候,黄金祥和黄金成给他们车队里的其他人讲了这个故事,听故事的人,有人捧腹大笑,有人笑得前仰后合,还有的人把眼泪都笑了出来。
黄金成和黄金祥拉煤回村之后,黄金成就给家人讲了这个故事,也在村里讲过这个故事,每次讲,听故事的人都笑出了泪。有时,故事讲完了,黄金成或黄金祥再加上几句话:“当时为啥不敢吭呢?主要是人太穷了,一吭声,让人家知道真相喽,那肯定会打架!不赔人家肯定不行,赔又赔不起,带的干粮和米面都是刚够用,根本没有多余的,更没有现钱,用什么赔人家?什么也不是,主要是太穷了。”
黄河西听过父亲的话,知道那个多给他两个馍的人就是拉煤故事中的二大爷后,更觉得二大爷可笑可亲、可敬可爱,二大爷是一个机智、善良、义气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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